46.第 46 章_这门娃娃亲要不起[穿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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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第 4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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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为防盗章男青年不搭理他,只冲荣三鲤伸出手。

  “你好,在下常清廷,敢问你贵姓。”

  荣三鲤冷冷地看着他,“荣。”

  “原来是荣小姐,幸会幸会,没想到居然能在西街口遇见如此绝色佳人,真是常某三生有幸。”

  常清廷说起话来像唱戏,慷慨激昂,语气丰富,“不知荣小姐愿意与我们去喝杯咖啡么?你看,那些都是我的伙伴,开汽车来的。”

  平州街头常年游荡着一群无所事事的二世祖,家里有钱,自己有闲,每天不是在戏院看戏就是在舞厅跳舞。

  他们最喜爱包养漂亮的小伶人,第二喜爱在街头寻觅美丽单纯的女孩,凭借着自己打扮时髦的相貌和出手阔绰,把女孩用一杯咖啡或一顿西餐骗去,白睡几天,睡腻了拍拍屁股就走。

  荣三鲤在平州长大,这种人见得多了,没想到原来锦州也有同样的人,还不长眼的看上了她。

  她朝那堆同伴瞥了眼,与这位常清廷是一般货色,微微一笑,温婉柔媚。

  “可是我不想跟他们喝,只想跟你喝呀。”

  常清廷没想到她如此主动,心中微喜,忙说:“那我就单独开车带你去,你等等,我去拿车钥匙。”

  他风似的跑过去,又风似的跑回来,手中多了一把亮闪闪的车钥匙,邀请荣三鲤去车上。

  荣三鲤跟着走,顾小楼自然也跟着走。

  常清廷这才注意到他,问道:“这位是……”

  “我弟弟,一向跟着我的,他离不开我,我离不开他。”

  荣三鲤勾住顾小楼的胳膊,姿势十分亲密。

  常清廷见他细皮嫩肉,模样比许多女人都好看,心想今天莫非是撞了大运,可以来个骑龙弄凤?

  如此一想,他的步伐更急切了。

  三人来到停车处,常清廷正要开车,荣三鲤突然哎呀了一声,娇滴滴地说:

  “我脚崴了。”

  他立刻挺身而出,“我帮你揉揉?”

  荣三鲤点头,他蹲下身掀起她的薄呢裙摆,映入眼帘的是一双纤细雪白的小腿。

  那么滑嫩的皮肤,看得他心神荡漾,握住脚踝正要揉,荣三鲤突然抬腿给了他当胸一脚,力度不大,角度却很刁钻,他足足滚了三四圈才停下,痛得眼前发黑。

  “玩玩伶人也就算了,毕竟你情我愿,可到大街上来骗姑娘,不怕遭天谴么?”

  荣三鲤抖抖裙摆,哪里还有半点柔媚之态。

  常清廷活了二十多年,从没受过这种气,起身要反击。

  顾小楼一脚踩在他脖子上,让他重新倒地,差点踩掉半条命。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碰上了练家子,对方还特地诱他落单,斗下去是自己吃亏。

  这两人看起来面生,估计是外面来的。锦州是自己的地盘,只要他们还留在这里,怕以后出不了这口气?

  常清廷定定心神,换了表情求饶。

  “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是我色胆包天,以后再也不敢了,求求你们放了我吧……这些钱拿去喝茶。”

  他双手捧出几块大洋,荣三鲤示意顾小楼接住,这才放过了他。

  经常清廷一打岔,回去的路上顾小楼忘记退衣服的事,闷闷不乐地看着那几块大洋。

  “三鲤你收他的钱做什么?敢调戏你,就该把他的腿打断,让他留着臭钱当医药费去。”

  荣三鲤瞥见路边有个拄拐讨饭的老头,将大洋丢到他的破碗里去,侧过脸笑道:

  “劫富济贫,好事一桩。”

  顾小楼一看见她丢钱给讨饭的,就忍不住想起当年的自己。一想起当年的自己,就想起她不顾他衣衫褴褛,满头跳蚤,温柔地握住他的手,把他带回荣府的情形。

  往后的余生与其说是报恩,更不如说她是他的信仰,是照亮前行路线唯一的光。

  倘若以后没有荣三鲤,他也就变成瞎眼的猫,不知该往哪里走了。

  酒楼开张的余热维持了好几天,由于不用再抽奖和发红包,收支恢复正常水平,每天能做个一百来单生意,除去原材料和人工支出,差不多能赚四五百文。

  一天四五百文,一个月十几块大洋,交完房租后只剩不足十块,赚得着实不多,不过勉强能够维持。

  然而到了第五天,锦鲤楼的生意一下子锐减,不仅没什么人来吃饭,连黄老头的粉皮也不太好卖了。

  夜里荣三鲤算账,怎么算怎么不对劲,推开窗户往对门一看,发现他们依然灯火通明,大堂里隐约有食客的身影晃动。

  莫不是常鲁易又想了什么招,把人吸引过去?

  天亮后她找到店里最机灵的一个跑堂,塞给他一些喝酒钱,让他帮忙打听情况。

  别看锦鲤楼和常家饭庄互相抢生意,跑堂之间却经常聚到一起聊天,交流一下彼此的工钱,或者埋怨一下工作。

  荣三鲤为人大方,常鲁易则是出了名的抠门,哪怕连牙缝里的韭菜也舍不得抠出来打赏杂役。

  杂役对他心有怨气,敢怒不敢言,当锦鲤楼的跑堂一去问话,随便给了点好处,他就把自家老板的秘诀说了出来。

  原来时至三月,城外大运河里放养的河虾已经可以捕捞了。常鲁易开了这么多年的酒楼,与几个老鱼贩子保持合作,向他们预订了今年第一批河虾,每个足有少女的巴掌那么大,活蹦乱跳,新鲜极了。

  他们的常家菜里有道菜为汆虾丸子,以最新鲜的虾肉制成,不用面粉不挂糊,凭着戏法般的好手艺,让爽滑脆弹的虾肉变成丸子。用清澈见底的白开水汆熟捞出,不放盐油味精等调料,只撒几粒葱花,倒几滴东阴酱油,味道就极尽鲜美,使那些饕餮之客流连忘返。

  这在常家菜里算一道硬菜了,耗时耗料,原材料价格也高,平日一盘十几个虾丸怎么都得卖三五十文铜板,这两天只要消费就抽奖免费送,据说已经送出去几十盘。

  为了抢占早上的生意,他们还特意弄出个鲜虾云吞,每天十点前限量供应,一碗也就三文钱,不比粉皮贵多少。

  锦州城的人一个冬天没吃虾,自然都上赶着去尝鲜。

  原来是玩她玩过的手段……荣三鲤站在大堂里看着对门,嗤笑了声。

  顾小楼也从跑堂口中得知食客减少的秘密,走过来问:

  “三鲤,再这样下去,会不会没人来店里吃了啊?不如我们也做虾丸怎么样,你怕不如他家好吃的话,我就雇个面生的人过去,偷偷带一盘汆虾丸出来,咱们研究研究到底用得什么秘诀。”

  “你是说找个卧底?”

  他点点头,忽然想起黄老头,招手叫他过来,小声询问:

  “你在他家门口干了这么多年,知道他们家的虾丸子是怎么做的吗?”

  黄老头苦笑,“就凭我一个月赚那么点钱,哪里吃得起虾丸子?舔盘子差不多。”

  “看来还是得雇人。”

  顾小楼说着就要出门寻觅合适人选,荣三鲤却伸出一只手,拦住他的去路。

  “你不想用这种办法吗?”顾小楼道:“你不说我不说,没有人会知道的。”

  荣三鲤摇摇头,沉吟道:

  “他们家的秘方,我想我应该猜得出……”

  顾小楼大喜,“真的?那我们也开始做虾丸子吧,卖得再比他们便宜些,肯定有人过来吃。”

  荣三鲤笑笑。

  “做生意总跟在别人屁股后面跑,就永远只能赚他不稀得赚的钱。小楼,你别管这事了,帮我跑一趟码头。”

  “去买虾吗?”

  她抿着嘴唇笑,招手让他过来,冲他耳语交代一番,末了拍拍他的肩膀说:

  “还是找上次的鱼贩,知道吗?”

  顾小楼听得满头雾水,不知她为何突然买这个东西,但是看她的样子不像开玩笑,就理理衣襟出了门。

  他离开后,荣三鲤把为数不多的客人交给黄老头夫妇和跑堂,自己回到卧室,拿出了曾祖父的传家菜谱。

  曾祖父最拿手的是广东菜,但是随皇帝进京后,为了丰富他餐桌上的菜肴,特地走南闯北,学习了许多充满当地特色的美食。

  早春三月,山上水里的鲜物已经与河虾一样迫不及待地钻出头,她得好好研究一番,与常鲁易切磋切磋。

  顾小楼很快就抵达码头,找到已与他们合作过几次的鱼贩贺六。

  此时正值下午,艳阳高照,开船捕鱼的渔民还没回来。鱼贩子们无事可做,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打牌,只有贺六一个人坐在太阳底下,屁股垫着装鱼用的筐子,手里捧着一本线装书在看。

  “去,就这么说。”

  小兵愕然地看着她,不仅是因为那番惊人心魄的话,更是因为她的笑容和举动。

  妈的,以前总听人说她是个女爷们,除去一张漂亮的脸,几乎与男人无异。

  他还信了,现在看来,这世间除了狐媚子转世的,还有哪个女人能比她更勾人?

  荣三鲤的那一拍还在令小兵回味无穷,而她已经升起车窗,显然没有更多的话要说了。

  小兵骑上马,回去传话。

  顾小楼担忧地看着她。

  “三鲤,你这么说他就会走吗?别败坏了自己的名声。”

  荣三鲤笑而不语,淡淡道:“你等着看吧。”

  顾小楼见她如此有把握,只好收起担忧,望向那片薄雾。

  小兵马匹带起的风将薄雾冲散了些,几乎可以看清霍初霄深刻的五官。

  听完前者的话后,他好像朝这边看了过来。深沉的目光与春日的暖阳一同穿透雾气,落在福特标志性的拱形车头上。

  他的马蹄动了,顾小楼心里一紧,又看荣三鲤,后者仍是那副淡然的模样。

  最后,霍初霄调转马头,高大的身影渐渐隐入雾气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开车。”

  荣三鲤吩咐一声,司机踩下油门。

  不出半个时辰,雾气散尽,灿烂的阳光为汽车披上一层金甲,奔向崭新的开始。

  .

  锦州自古以来就是兵家必争之地。

  这里依山傍水,易守难攻。城北是一片重峦叠嶂的山脉,浩浩荡荡绵延了上千公里。城南则毗连大运河,下船就能进城,只需经过那道足有十多米高的城墙。

  一千多年前,它只不过是荒山僻野,后因商队改路线,时常会在此地歇脚,就陆陆续续建立起几个驿站。

  之后驿站变成村落,村落发展成城镇,锦州的规模和人口于前朝末期抵达顶峰,堪与平州媲美。

  又因有大运河,凡商船必定在此停靠,凡来往南北的路人必定在城内休憩,其繁荣程度,丝毫不逊色于沿海的贸易集散地沪城。

  锦州城内有无数条街、无数条巷,数不清的商场店铺,每天都有新店开张或倒闭。

  这几天,永乐街上有家因经营不善而关门的布店转租出去了,每天天不亮就有装修师傅过来敲敲打打,将店铺翻新。

  永乐街约三百米,历史跟锦州一样长。

  街道后面就是民居,因此街上卖什么的都有,洋货、布料、瓜子点心……甚至还有算命摊子和酒楼,几乎是一个城市的缩影。

  酒楼名曰常家饭庄,听名字就知道是家传的。创始人乃锦州本地人,曾是前朝知府家的厨子。

  知府倒台后他自谋出路,创立一个常家菜,十分符合锦州人的口味,因此生意兴兴向荣。

  传到如今,创始人早就去世,掌柜的是他儿子常鲁易,对自己的手艺特别自豪,总以常家菜唯一传人自居。

  对门的布店成功转租之后,街上的商户见惯了,漠不关心,只有他深受困扰。

  一是装修声音嘈杂,灰尘大,他总觉得会影响自家生意。

  二是今日出门时,偶然听说了一个消息——对门装修完成,也会开一座酒楼,据说请得还是从平州来的厨子。

  平州是京城,卧虎藏龙之地,要是普通的厨子还好,可万一来个在宫里干过的……

  皇家御厨,噱头不比他这个知府家的大得多?

  两者相加,他烦得今日菜价都忘了看,也顾不上杂役买菜时会不会与小贩串通好虚报价格,匆匆折返回店里,打算找自己夫人儿子商量对策。

  “常老爷早。”

  在他家店门口支了十几年摊子卖粉皮的老头黄大山,照旧陪着笑跟他打招呼。

  他看也没看一眼,提着长袍下摆跨进门槛。

  黄老头没有放在心上,正过脸继续做粉皮。

  他老婆刘桂花用头巾擦擦汗,压低声音问:

  “常老爷今儿个脸色怎么更难看了,该不会又想涨我们租子吧?他太太这个月可天天早上都让人过来端粉皮呢,一个大子儿没给过,再涨租子都要折本了。”

  黄老头眯着眼睛笑,露出一排缺了几个的黄牙,凑近将新听到的消息告诉她,说完努努嘴。

  “你现在知道他为什么不开心了吧,永乐街就要开第二家酒楼,他的好生意说不定就做要到头了。”

  刘桂花却开心不起来,忧心忡忡地盯着锅。

  “你说……要是新开起来的酒楼也卖早点,咱们的摊子是不是就开不下去了?儿子还在上学,媳妇都没娶,就指着粉皮赚点钱。要是卖不出去,以后拿什么给他交学费?”

  黄老头一听才意识到这个可能性,心情顿时焦躁起来,抓起一把辣椒粉撒进汤锅里。

  “唠叨什么?天塌下来有我顶着,还能饿死你们娘儿母俩?去去,做生意。”

  刘桂花不说话了,帮客人盛粉皮,黄老头看着眼前这锅热气腾腾的汤,忍不住朝对面的店铺瞥去一眼。

  那里晾着几块新门板,已经上好了漆,就等木匠把它装上去。

  酒楼快开张了。

  那边常鲁易没跟太太儿子商量出名堂,这边黄老头时刻紧盯对面,想看看店铺的新主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一整个上午,店里都只有装修师傅。等到下午三点左右,一辆黑色福特轿车驶进永乐街,停在店门外。

  黄老头正在把新蒸好的粉皮从笼屉里刮出来,手里动作不停,却悄悄伸长了脖子,鹅似的往那边看。

  车内下来三个人,穿短衫的一看就是车夫,帮忙提行李。剩下一个长身材的男青年,一个衣着简单却优雅的年轻女人。

  两人模样都十分标志,然而眉眼间并无相似之处。男青年看起来比女人小几岁,两人的关系耐人寻味。

  不是姐弟,该不会是……夫妻?

  下车后女人没有说话,男青年冲店里喊了声,有个中年男人跑出来,将他们迎了进去。

  福特车停在路边,在这个年代是稀罕之物,全永乐街也就家底丰厚的常老板家后院里停着一辆而已,如今终于来了第二辆,引得路人频频侧目。

  下午吃粉皮的人少,黄老头喊了声老婆子,把手中工作交给她,自己则跑到对面店铺的侧门,偷听里面的动静。

  一群人围在店里看装修,男青年忽然提议。

  “三鲤,我们去后面看看吧,后面还有个院子。”

  那个被他称呼为三鲤的女人嗯了声,声音听起来轻柔文静,之后众人就一同往后院去。

  黄老头探头探脑地听了半天,得知他们的确是从平州来的,也的确是想开酒楼。

  女人叫荣三鲤,男人叫顾小楼,听说话时的亲密应该是一家人,却不知为何两家姓。

  荣三鲤是两人中间掌权的那个,店面则是顾小楼托人租的。他等中年男人介绍完店里所有设施,荣三鲤点头表示可以后,才让车夫把行李拿进来。

  偷听到这里,黄老头算是彻底放下心,哼着小曲儿回到摊子上,接过刘桂花手里的笼屉,继续干活。

  刘桂花好奇地问:

  “你咋这么开心呢?人家不开酒楼了?”

  “开,怎么不开。”

  “不卖早点?”

  “谁知道呢。”

  “那你开心什么?”刘桂花纳闷极了。

  黄老头神秘兮兮地一笑,压低声音。

  “你是不知道,他们的掌柜呀,是个女人!”

  “女人怎么了?”

  怎么了?

  女人能有成大事的吗?先前那个开布店的,要不是听了老婆的话进一批又贵又难卖的洋布料,怎么可能那么快关门。

  还有他这个粉皮摊子,老婆只能打下手,干干择菜洗碗的活,正事还不是得他亲自来。

  看那女人长得又漂亮,细皮嫩肉,必定是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主,带个小白脸出来做生意本就是自不量力,再加上对门还有个常老板虎视眈眈,估计用不了三个月,店面又要换人。

  黄老头对自己的猜测很有信心,见锅里的汤已经沸腾,拿个长柄勺舀起一点抿了抿,喜滋滋地眯起眼睛。

  常鲁易从门里出来,似乎才喝了点酒,挺着个大肚皮,脸上油光发亮。

  黄老头照旧打招呼,“常老爷,出门啊?”

  常鲁易一看见他就用袖子挡住脸,挥挥手厌恶道:

  “你汤里少放点辣椒粉,呛死人。要是再这样,下个月这摊位不租给你们了。”

  二老连忙赔笑,鸡啄米似的点头,心中暗道除了他们谁还愿意租这个破摊位。

  常鲁易最瞧不上他们这副哈巴狗的模样,扬长离去,却没有出永乐街,一扭头就走进对面的店门。

  他跟家人中午就商量好了,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管她是哪里来的贵人,先热脸相迎搞好关系,再做定夺。

  装修师傅都是附近请的,一眼就认出他。

  “常老板找谁啊?”

  “新掌柜呢?”

  装修师傅立刻冲内院喊:“荣小姐,有人找你。”

  没过多久,一个穿白色羊毛大衣的女人款款走出,满头秀发用枚珍珠发卡拢住,那叫一个肤白胜雪、美明艳动人。

  常鲁易看直了眼,忘了打招呼。

  还是荣三鲤先开口。

  “请问你是?”

  常鲁易啊了声回过神,忙摘下头顶的帽子,极为绅士地说:

  “鄙人乃常家菜唯一传人,对面常家饭庄的掌柜常鲁易,请问这里的老板在哪儿?”

  “我就是。”

  荣三鲤笑得很温婉。

  常鲁易心中一喜,几乎忘了自己来之前的心思,盛情邀请。

  “原来你就是新老板,巧了巧了。你今日才到锦州,想必没来得及准备晚饭吧?以后大家在同一条街上做生意,那就是自己人了,不如先去我的店里吃顿饭?就当为你们接风。”

  她皮肤好,头发黑得跟墨一般,墨绿的衣服衬得她愈发肤如凝脂,剪裁非常得体,恰到好处的勾勒出她曼妙的曲线,可惜就是不够贵气。

  锦州得益于大运河,时尚方面是与国际接轨的。如今城里有点头脸的女人,哪个不穿美国传来的呢料大衣?谁还穿这过时的小短袄。

  黄润芝决定前去打个招呼,扯扯衣襟和裙摆,吩咐丈夫:

  “去,帮我把首饰盒里的珍珠项链拿来。”

  “你脖子上不是戴着一条吗?”

  “那条贵一点,别问了,让你去就去。”

  太太是个有能耐的主,常鲁易不好反驳,乖乖去把项链拿了来,尽管他压根分辨不出这两条项链的区别在哪儿。

  黄润芝躲在楼梯间换了项链,拉平裙摆,踩着高跟鞋满面春风地走下楼,手中拎着精致的小牛皮手袋。

  吃粉皮的客人们看见她,纷纷招呼。

  “哟,老板娘打牌去呀。”

  平时黄润芝是不屑于跟他们说话的,毕竟有身份的人谁会赶早来吃粉皮?心情不好的时候还得在心里骂句穷鬼。

  但是今天她答应得格外起劲,恨不得跟他们结拜个兄弟姐妹,亲热得像一家人一样才好。

  “哪里哪里,大家吃粉皮渴了吧?天壮,别干站着,快点给大家伙儿倒茶。”

  常天壮是他们家在乡下的亲戚,本来世代种田,种到他这一代实在受不了了,翻出几角钱买了车票,进城来投奔他们,在这里当上了一名杂役,包吃包住,月薪一块大洋。

  早晨按照惯例,是他们杂役休息的时间,今天却要干活,还点名道姓要他倒茶,自然很不情愿。

  “太太,他们又没有点咱们的菜,怎么可以白喝茶呢……”

  “不点菜怎么了?都是街坊邻居的,不能太计较……快去,不然就给我回乡下去。”

  黄润芝眉毛一挑,常天壮不敢吱声,立刻倒茶去了。

  等他倒完荣三鲤顾小楼二人的茶,黄润芝才走上前,笑吟吟地问:

  “这两位看着面生,外地的客人?”

  顾小楼自我介绍道:

  “我们是对面的,马上也要开张在街上做生意了。”

  “是吗?”黄润芝看着荣三鲤,显然要与她说话。

  荣三鲤点头,端端茶杯,“多谢老板娘的茶。”

  “不客气,应该的……不知道小妹要开什么店?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吗?”

  黄润芝在旁边的凳子上顺势坐下,状若无意地抚弄自己脖子上的项链。

  荣三鲤微笑道:“酒楼。”

  “哟,同行。”

  黄润芝夸张地挑高了眉,又说:“那可就巧了,这永乐街上本来只有我们一家,现在又开第二家,以后大家有得挑了。”

  那些食客们白喝了她的茶,连忙附和。

  “老板娘放心,我们肯定还是来你家吃。”

  “不不不,做酒楼生意得靠手艺说话,不能靠关系。”黄润芝单手托腮,看着荣三鲤,“小妹,我们家老常是常家菜唯一传人,当年被知府评为锦州第一名厨的,还说要献给皇上吃呢,不知道你做得是……”

  荣三鲤半低着头,似乎非常腼腆。

  “普通的家常菜而已,我曾爷爷教的。”

  黄润芝闻言心里有了底,看向她的眼神轻蔑了几分,站起身拍拍她的肩。

  “那你要努力呀,有什么不懂的就来问姐姐,都是一条街上的邻居,不要客气哦。”

  荣三鲤点头答应,依旧是副害羞的模样。

  黄润芝宛如一个得胜将军,冲食客们挥挥手,上楼去了。

  常鲁易在楼梯上听了半天,见她上来连忙问她情况,她爱搭不理,走到卧室后才说:

  “我就说你没出息,连最重要的消息都问不到。”

  常鲁易道:“你问到了?你都知道什么了?”

  “我知道她根本不会做什么菜,拿着家传的手艺当宝贝呢。你再看看她那穿衣打扮,漂亮是漂亮,可都是过时的货,还穿条呢料裤,男不男女不女的,估计顶多是小门小户出来的女儿。”

  黄润芝摸摸发髻,自信地笑道:

  “倒是她身旁那个小白脸还不错,听话得很,要是以后他们倒闭了,可以收来咱家当个杂役。”

  常鲁易不太赞同她的观点,尤其是对荣三鲤的评价。

  不过结婚多年的经验告诉她,关于女人的话是万万不能反对的,只能说:

  “咱们家杂役够用了啊。”

  “那就把天壮换掉,让他回乡下去,瞧他那傻了吧唧的样儿。”

  常鲁易点头,“行吧,我以后多留点心。对了,你还去不去打牌?都九点钟了。”

  黄润芝一听急了,抓起包就往外跑,连项链都忘了换回来。

  经过大门口时,黄老头笑眯眯地对她打招呼。

  “太太,出门打牌呀。”

  她掩着鼻子,“哎哟,能刷刷你那一口大黄牙吗?恶心死人了……黄包车,这里。”

  她挥挥手,招来一辆人力手拉车,坐上去后车夫一提中气,两腿生风,蹭蹭地就跑出了永乐街。

  黄老头被她嫌弃惯了,没有放在心上,收回视线看着自家老太婆。

  “你等着吧,常老板不会让对面开太久的,就算开起来了她没胆子在我们眼前抢生意。咱们可是干了十几年呢,她凭什么抢走?凭她那个小白脸?嘿……”

  黄老头不屑地笑出了声,刘桂花担忧地看他一眼,总觉得事情没他想得那么好。

  然而两人之间向来是老头拿把握,她插不上话,也只好听他的了。

  这边荣三鲤二人吃完粉皮归还碗,就去街上逛。

  要买的东西一大堆,桌椅、盘碗、筷子、铁锅……什么都要买,好在这里什么都有卖,不用特意跑到其他地方去。

  荣三鲤手头不缺钱,自然什么都要挑好的,选桌子时她说出自己要拿来开酒楼,起码买个七八张后,店老板就给她推荐松木桌子,正正方方的,上面刷了一层红色的漆。

  “你去常家饭庄吃过吧?他们家买得就是我们店里的松木桌子,又实惠又好用,才五角钱一张,用坏了就换,一点也不心疼。”

  便宜倒是挺便宜,不过荣三鲤凑近了一闻,只觉得油漆味呛鼻冲脑。倘若拿它当饭桌,恐怕前几几波进店吃饭的人都像坐在毒气室。

  刚才在常家饭庄的时候她也注意到,桌子腿磨损厉害,导致饭桌不停晃动,菜汤很容易洒出来。

  “小楼,你觉得呢?”

  她问完发现后者在发呆,推了推他。

  “你在想什么?”

  顾小楼回过神,看着店铺掌柜面带警惕,把她单独拉到一边,小声道:

  “三鲤,你说刚才那个女人是不是给我们下马威?我总觉得她话里有话……”

  “原来你还在琢磨这事?真可爱。”

  荣三鲤忍俊不禁,掐了掐他的脸。

  顾小楼俊俏的面颊眼看又红了起来,捂着脸恼怒道:“你不要不当回事,要是他们捣乱怎么办?”

  “知道,你都听得出,我会听不出吗?”

  荣三鲤抱着胳膊,脸上挂着肆无忌惮地笑,“你呀,只要乖乖听我的,保管这个酒楼将来红红火火。”

  顾小楼将信将疑,总觉得她过于自信了些。

  但是只要她开心,自信又如何?

  他点点头,“你说得没错,对了,咱们要买哪套桌椅?”

  最终荣三鲤还是受不了松木桌子那股劣质的油漆味,选择了店里质量最好的榆木桌子,买了八张,准备三张放楼上,五张放楼下,配套同材料的长凳和椅子。

  松木桌椅一套不过一块大洋,榆木的却要四块,比锦州城里许多人一个月的薪水都要高。

  四八三十二,沉甸甸的三十二块大洋交到掌柜手里。荣三鲤与他约定好,让他中午派人把桌椅送过去,临走时看见他家有衣柜卖,想起顾小楼的小杂货间里就一张床,便挑了个尺寸合适的,让掌柜一并送去。

  顾小楼见一个小小的衣柜竟然要五块大洋,心疼极了。

  “我一个男人,又没什么衣服,要那么好的衣柜做什么?不用买。”

  “你是我儿子,我能让你受穷么?”

  荣三鲤斜了他一眼。

  掌柜投来诧异的目光,他不好意思再说话了,乖乖看她结完账,两人继续买其他的东西。

  一上午下来,他们买了铁锅、菜刀、油盐酱醋、挂在窗户上的窗帘、记账用的账本、几坛子泡菜,还有一大串农家拿出来卖的腊肉熏鱼。

  跑了许多趟,顾小楼凭一己之力将这些东西运回家,放在后院里。

  看着地上琳琅满目的货品,还有即将装修完成、焕然一新的店面,他飘飘忽忽的,感觉自己像在梦里。

  自己居然真的跟三鲤开酒楼了!

  放在以前可是想都不敢想的事。

  正感慨着,荣三鲤走到他面前,递出纸笔。

  “你来写份招聘启事吧,咱们得赶紧招人了。”

  “招谁?”

  “厨子啊,杂役啊。”

  酒楼不是小摊位,两个人可忙不过来。另外荣三鲤虽有菜谱在手,却没有当大厨的经验,手速肯定跟不上,前期必须找个现成的厨子来掌勺。

  院里有套石制桌椅,顾小楼在上面摊开纸,毛笔吸饱墨汁。

  “有什么要求?”

  “杂役的话勤劳肯干就好,待遇按照市面上的开。至于厨子……至少有三年的酒楼掌勺经验,最好会做早点。”

  顾小楼按照她的吩咐写好,字迹朴茂工稳,是正正经经的隶书。

  当晚他就贴到了门外,第二天早晨黄老头来开工,见外头贴了张大白纸,横看竖看一个字也不认识,找来街头算命的帮忙。

  等对方念完,他手中的木盆哐当一下落了地,呆若木鸡。

  凛冬已过,正是万物复苏的好时节。

  山脚下有条蜿蜒却平坦的路,在薄雾的笼罩下蔓延至远方。

  一辆半新的黑色福特牌汽车在路上匀速行驶,由于冰雪初融,车轮上沾满湿泥。两个车大灯打开,光芒射进雾气里,努力照清前方的路况。

  车内,荣三鲤穿一件墨蓝色的呢子大衣,领口上一圈雪白的兔毛衬托着她那张小巧而明艳的脸,一头浓密的秀发拢在帽子里。

  不施脂粉,却天生的唇红齿白、顾盼生辉。

  她两手中揣着个小小的暖炉,额头抵着车窗玻璃,心不在焉地看着窗外风景,腰间时时传来一丝丝酸感,是昨晚荒唐一夜的代价。

  在她右方,一个眉清目秀的青年手捧报纸而坐,样子顶多十.八.九,却少年老成,学大人穿青色长褂,套深绿夹袄。

  他紧盯报纸,似乎看见了什么不愉快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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