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0 章 第 90 章_远近高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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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0 章 第 90 章

  [欧巴]

  陇西越剧院最近连续开了两次职工会议,对愈演愈烈的本团职工走穴行为予以警告,“你吃得财政饭,还出去自己捞钱?”虽然不点名,卯生和面姐面面相觑后觉得这话有点儿意思:是不许走穴呢?还是不许出去接私活没给剧团分钱?

  下班后两人站在街边一人捧一碗臭豆腐,面姐被辣得吸口水,“小白,咱们团财政拨款今年减了一半你知道吗?”

  卯生说怪不得工资两个月一发了。她走穴机会还是有的,不过还是亏得孙甜帮着说话,“那可是省越剧团的当家小生。”她压根还当不了家,然而拉起虎皮去唱两场,赚得也顶得上工资了。

  “你师傅王梨不是柏越的吗?她们怎么样?”面姐转念一想,“虽然拿过奖,但这不是一个团两个团的问题,是整个戏曲界的事儿。”现在人谁有心情排老半天队听两小时戏?她们自己还不是一头钻进KTV图个过瘾吗?

  王梨说过,“文艺是服务于群众扎根于群众的,现在群众自娱自乐,文艺再不改革就会被冷落。”核心问题是什么?是群众为什么宁愿自娱自乐也不要文艺了。

  柏越工资还是发得出的,一是因为财政实力不错,另外市里也看中这块文化招牌。老字号抱久了,谁轻易舍得放下?卯生说。

  “还是孙甜好,唱流行,去哪儿都能唱。上不了舞台还能去酒吧,你晓得不,她一个月赚七八千。”面姐羡慕小老乡业务繁忙,“咱去酒吧唱,那点儿地界,袖子都甩不开。再说,谁听呢。”

  孙甜去酒吧驻唱的事卯生知道,有时夜场她被客人缠上,还是唱男高音的吴强赶过去帮她脱身。卯生说这时你就不找我了?孙甜像看小孩子一样瞅着卯生,“男有男用处,女有女去路。”

  要是女人成天杀人放火脾气暴躁,走夜路担心的就是男人。可女人偏不,“所以啊我才喜欢女孩子多些。”孙甜说。她依然会喊卯生出来吃宵夜,陪她围着陇西师大绕圈聊天。

  “小白,你说我二十二,你才二十,咱们这才唱多久?会不会像下岗分流一样,咱们忽然有一天就被扫地出门了?”面姐说她小时候学豫剧的,浓眉大眼的她背插大旗唱铿锵有力的花木兰。来了陇西唱了十年旦,说话腔调都从胡辣汤变成了腌笃鲜,回不去了。

  “进陇西越剧团我爸还高兴得喝醉了,说我闺女有碗安生饭吃了。这才安生几年?”面姐吃完臭豆腐擦擦嘴,“不过我比甜甜好,我妈开小饭馆,我爸带装修队的。她家,嗨,一言难尽。”

  卯生也是最近才知道孙甜拼命赚钱因为要养家糊口,她爸爸出门打工后摔下脚手架,现在腿脚不利索只能在家休养。妈妈则干保姆,还有个读初中的弟弟,全家都指着她拿钱。

  所以她哪儿知道怎么化妆卸妆?她那双眼睛为什么带着咸味?卯生渐渐明白了,那是生活里的泪和汗腌成的。

  而和印秀最后见面已经隔了快三个月,卯生没有再发过短信。她随身带了个小笔记本,想时就画一笔。有时画印象中的印秀,有时就写一句话。她不怪印秀,就怪自己太穷,是个连饭碗都风雨飘摇、走穴如过街老鼠的小越剧演员。印秀亏一笔就是三四十万,卯生工作到现在存款都没三万块。

  有时她们在街边吃炸串子臭豆腐时会看到好多豪车经过,面姐说,“就这一辆车,够咱们团所有人半年工资了。”

  卯生一算账还真是,她也更加理解了印秀的不甘心。妈妈赵兰就说小印眼里见得多了,头难低下来的。她手里数着几十上百万的现金,回家关上门吃一块二的鸡毛菜,兜里就剩几百块,能认这个命吗?

  卯生甘心,可她不能代替别人思考,无法真正帮她们卸下心头的重负。面姐说,“小白,趁着年轻,咱们早点找出路吧。如果要改革下岗,我就去端盘子颠勺也不唱了。”

  “我……我就喜欢这个啊。”卯生笑时,孙甜已经跑到她跟前,黑长直被剪得短了些,她从卯生盒子里夹了块臭豆腐吃完,“刚好要和你们说,我下周末去宁波唱,人家酒吧开业都是找小明星,难得我能去凑个热闹。还不得亏了我去年参加那个选秀,拿了全省第十二?”

  卯生心头一动,“我能跟着你去看看吗?我不用唱,就听听。”

  “行啊,我正愁着没伴儿呢。”孙甜又夹第二块,卯生把碗都给她,“还够不够?”

  孙甜说够的,主要馋这个味儿,吃多了就齁得慌。一会儿还要吃正经饭吗不是。

  三人正经饭也不过小炒三个菜加两瓶啤酒,卯生要去付钱,被孙甜拉住,“上次也是你,这回我来。”她最近酒吧夜场唱得多,眼袋黑了,面皮萎了,眼睛里满是红血丝。面姐看得心疼,“你赚钱也得顾命吧?”

  孙甜笑了笑,“我身体好着咧。”

  “吴强还对你有意思呢?你为啥就是不答应?”面姐很好奇孙甜和另一个小老乡的感情。

  孙甜低头吃着爆炒腰花和白米饭,“不合适的。”她说人家妈妈是老师爸爸是公务员,和我家隔了十里八乡,这还没成一撇就打听到我爸在家瘫着,我妈一边做农活一边当保姆月赚八百,还有个念书的弟弟。你说人家怎么想?做人要有自知之明。

  面姐不同意,“你太有自知之明了,多少男人就没有。你瞧瞧追我的什么人没有?有钱的放一边,连窝瓜脸一米六的,当保安赚六百的都有。人家就有这个自信,说以后要给我好日子。”

  自然聊到了择偶标准,面姐好奇卯生的,“小白呢?”

  卯生想了想,“我没有。”

  孙甜给她夹了块猪肝,“这就是最高标准。”

  她和小白日聊夜聊,终于打探出她两个前任一点儿信息,比如第一任青梅竹马是个学霸,高考全市榜眼。问长相如何,卯生说她低下头双眼皮会深些,脸有点孩子气,鼻梁秀气得刚刚好。第二任是个欠债四十万的大两岁姑娘。长相孙甜看过,说她就是典型的江南漂亮长相。卯生到她就不多说话,被孙甜逼到后面才讲一句,“她很好,什么都很好。”

  遇到个什么都好的前任,被骗了还一头热地不说坏话,这人是傻。

  带着傻人去宁波那天,孙甜和卯生一块儿挤火车硬座。她昨儿又唱到夜里两点,早上七点就出门去火车站,火车上还塞着耳机听歌默词,头在自己肩膀上左右点,终于点到了卯生肩头。卯生给她倒了杯热水,“喝吧。”

  孙甜清醒过来,见卯生窘迫她就坏笑,还一个劲地挤卯生。紧一分卯生就往车窗靠一分,挤到后来,卯生无处可逃,“喝啊。”语气里带着点无奈的恳求。

  摘了耳机后孙甜问,“你为什么要去看外地的酒吧?想转行?”

  卯生说她是想去宁波找个人,“我师姨,她在那儿唱了一年。”再怕凤翔,卯生也在征求妈妈和师傅意见后和她联系上了,还没说完,快人快语的凤翔立即明白,“哦,连省越剧院都快没饭了?卯生你选对了,我带你看看这边的剧团。”

  中途转了车,下午一点才到宁波。卯生说孙甜,我师姨来接我,一起吃个饭吧。

  孙甜说小白你过河拆桥呢,人还没到下家就找好了。她其实想和卯生单独逛逛这座城,最终还是决定回宾馆睡一会儿,“你去吃吧,我想睡一觉,明天咱们火车站碰头就行了。”

  卯生抓她袖子,“就……就一顿饭。”还是说了实话,“我有些怕我师姨。”

  “有什么好怕的?不都是人吗?”孙甜虽然这么说,见到陈凤翔时还是愣了下,“真……真好看啊。”凤翔化淡妆,走相雅致,面容极为标致登样。老剧团选角儿的眼光远超现在选秀,人家站那儿就是一幅画。就是凤翔的眼睛太精明了,精到都不屑于藏拙。怪不得卯生怕她。

  眼前的凤翔眸子一转,开口腔调比她气势软,“卯生?这是你同学?”

  孙甜说阿姨好,我是卯生朋友,这次来宁波表演碰巧和她一路。

  凤翔眼尾掉起,“阿姨?”她没到三十五,而这小姑娘二十几的模样,她说喊我凤翔姐就行。

  卯生说可使不得,那我就得也喊她姨了。耳朵被凤翔一手捂过,卯生以为她要拧,其实凤翔只是用手掌心轻轻一带,将卯生捞到自己身侧。精明的眸子扫了眼卯生上下后就变得窈窕通明起来,她笑,“尽偷王梨的,偷走了四五成。”也不晓得是夸卯生的四功五法,还是她的样貌气质。

  “凤翔姐带你们去吃顿道地的宁波菜,然后卯生跟我去乡下看戏,明天我送你们碰面。”凤翔又看了眼卯生的表情,“哟,卯生,看着没以前傻气了呢?谈恋爱了吧?”

  “没谈没谈。”卯生说了个囫囵,“给师姨添麻烦了。”

  凤翔眼白甩出,“外面别喊我师姨,急着我不能老是吧?我去村社唱起,人家喊我小姑娘。”

  小姑娘陈凤翔买了辆车,“才到手不到半年,我们团条件算不错,有自己的中巴。可是有时下午和晚场连在一起时就要留在村里过夜,我住不惯,开夜车也要赶回家或者镇上休息。”凤翔这一年多实在辛苦,人家可不管你是国家一级还是唱路头戏的,样样凭唱腔本事,而宁波人对唱腔又最挑剔。

  “豁出去唱呗,半年就稳下来了。现在一个月能赚一万三四。”凤翔直言她的收入,看着副驾驶上的卯生,“早挪早生,死趴早死。”

  “我师傅可能不会离开柏越。”卯生以为她在说王梨。

  凤翔哼笑了声,“她哪儿是离不开柏越?她是……”她清咳了声,“她是门面,走不了。”又看了眼气度类王梨五分淡的卯生,女孩扭头对凤翔笑,眼里干净又像了些王梨。

  凤翔说到了剧团,“可不能再称我师姨。”

  卯生说那叫什么?

  “师姐。”凤翔嘴角跳了跳,“便宜了赵兰了,她倒成我的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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