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1 章 第 81 章_远近高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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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1 章 第 81 章

  [欧巴]

  学院的元旦庆典结束后,俞任的假期交给了自习室。她是班上最努力的学生之一,高考市榜眼的成绩亦让身边同学不解,“你是因为志愿填低了吗?”

  得知俞任首选本校后,对方都会震惊而惋惜地说,“真爱。”

  俞任低头笑,“也许吧。”

  俞晓敏得知她放假不回柏州后,便追问“有没有男孩子追你”。为绝后患,俞任说没有,真的没有。

  “你就是傻,搞不好人家对你有意思你看不出来。”俞晓敏想象着女儿的傻脸,其实长得挺秀气,她继而骂别人,“他们瞎了眼。”

  既然不是傻就是瞎,凑一块儿不是为难别人就是为难彼此,俞任对此一笑而过。

  俞任没有接到男生正式的追求,却接到过几次意向邀请,廖况就请她吃过饭,俞任出于礼节再回请他一次。但他很有分寸,只是问俞任“平安夜那天你愿不愿意去沪东堂守夜?那里的氛围很好。”俞任一不能熬夜,二又和圣诞老人没交情,最后婉拒了他。而廖况说,那天他实习的公司有领导会去,如果打个招呼,有利于俞任寒假来申请实习观摩。见俞任还不为所动,他就高效地中止了近来略显频繁的联系,只在元旦发了节日祝福短信。

  怪不得廖况让任颂红赞不绝口,他善于创造和捕捉机会,又做得出乎这个年纪的成熟,更不会拖泥带水。俞任着实有些羡慕这种定力。

  其余对她有好感的除了本班同学,还有别的院系的柏州八中校友,比起以前祝朝阳的一头热式骚扰,这些人含蓄而渐进。他们在社团班级活动中会找机会和俞任攀谈,洋洋洒洒地从名家大作说到兴趣爱好,再到国际形势,说着说着渐渐投入了自我。如果俞任提出不同见解,他们会愣一下,这才将独角戏改为唱和。

  俞任不喜欢这种“体恤地唱和”,这是高位者才有的姿态。她自问见识和思考在同龄人不需要如此故作的照顾,如果不给她平视交流的机会,俞任也会斩钉截铁地拒绝下一次他们的靠近,“不好意思,我有事先走了。”

  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自己不感兴趣的人身上,可希望能回柏州看看三儿,但一算期末考试的科目和准备时间,踏实惯了的俞任还是选择留校复习。在那几天,她的脑海里始终有卯生说的“一月五日”在环绕,她做好了待客的准备,又怪自己的冲动邀请,因为她还要和印秀和卯生相对而坐,迎接印秀眼神里的探究。

  可她想念卯生。很多人谈恋爱为了找到灵魂伴侣,俞任觉得她和卯生之间不存在灵魂沟通,她甚至不懂什么是灵魂沟通。她习惯的是天长日久般地朝夕相伴,喜欢的是在卯生身边宁静地做自己。这种陪伴是房间里的润物无声的香氛,也是口渴时的冷热恰好的甘茗。“灵魂”这个字眼太高深,多少人都还没找到自己的魂儿。

  有些人会移情于物寻找灵魂或情怀。而和院里的同学相比,俞任的才艺就没那么突出,体育舞蹈乐器话剧她无一涉足,只会在别人的邀请下偶尔围观那份热闹。另外,同学们之间相处得还算和谐,那份和谐之外就是新生们在被丢进新环境的空虚和慌乱,和谐之外还少了中学生友情的热烈燃烧。都太客气了。

  俞任礼貌又温和的外表下,是一颗寂寞地等待着被捂热的心。她挑人,别人不行。

  时间到了一月五日,这天的俞任下午课结束前半小时就开始走神。她不断看手机,希望接到卯生的信息。而收件箱除了运营商广告就是室友的。她低头第六次时,讲台上的老师注意到这个时常坐在第一排从来不会走神的学生,了然笑了声,“不要担心我拖拉。”

  俞任红了脸,强制自己收敛心神继续听讲。一直到晚上七点半,卯生也没续起她们的约定。俞任难得地不上自习,背着包沿着校外的红墙绕圈透气。从邯郸路绕到国定路尽头,她已经走到了另一所大学的门前。她抬头看着天,忽然发现这份上大学的自由不过是随意地遛弯、偶尔地翘一次天知地知自己知的自习。

  以前读书时盼着卯生来接,抓紧一切时机给她打电话。现在时间有了,打电话也不用看保安队长夫人的眼色,人却各奔东西。她在怅然什么?俞任摇头返回宿舍。

  那间连阳台都没有还需十几人共用一个洗手间水房的寝室像小火柴盒,只几个箱子就被塞得满满的。俞任空间不够,床头都堆了两摞子书。

  除了课程她比较满意,这里的其它一切都谈不上惊喜。俞任甚至一度怀疑起自己:我来做什么?

  来兑现一份空无回响的约定,用崭新的现实填充执念,去迎接卯生和印秀两人?她们是不是明天到?只需要她一个电话就能问清楚的事,俞任整整在意了几天。当卯生已经处在另一种关系中,俞任开始束手束脚,过于主动则显得动机可疑,完全漠视就会彻底丢了卯生。

  为难的平衡之间,俞任选择只为难自己,她靠在床头用书本挡住情绪。

  翻看费孝通的乡土名著,一边走神想着她的乡她的土。俞任的乡叫柏州,土叫俞庄。她的生命在这两个地方周转了十八年,心里盛放的人眼下无一在身边。俞任不得不承认自己没那么洒脱,什么出国旅游,什么交换学习?俞任想得时候豪气干云,想完了心里却对柏州格外怀念,那里的草木在远离时才格外有生机,那里的人还停在时光里等着自己。

  俞任去了趟洗手间后躺下,贴心的室友还问了句,“俞任,你不舒服吗?今天回来这么早?”

  她说今天想给自己放个假。室友笑,“你哪儿给自己放过假啊?”

  说者无心,听者苦笑——她们还没成熟到立即终止一场关于“某某同学是不是努力到不给自己放假这种地步”的无聊争议。俞任选择闭嘴,再打开手机,她忽然坐起身,发现可能就在去洗手间的功夫,卯生拨打了她两次电话。

  她急急拨过去,那边没接。俞任的心如落进一颗石子,她等着波纹停止,她在犹豫要隔多久再拨才不会显得急切。

  卯生总是贴心的,她的电话这时又来了,俞任的心跳到嗓子眼,等了五下才拿起,在室友在意的眼神中淡定地问,“喂?”

  “卯生”这个称呼她放在沉默中。

  “俞任,我到了你学校门口了。究竟——究竟哪个门进啊。”卯生在大学门口如同无头苍蝇,“我查了正门在邯郸路,司机将我放在国定路,我走着走着不对啊,这地方不像大学了,怎么是一个学院?”

  卯生盯着眼前的“继续教育学院”再看了眼,“我——”她的叽叽喳喳被俞任打断,“你在哪个门?”

  听到卯生的回答后俞任哭笑不得,“你们傻啊,走错路了。那在四平路上。”

  卯生一顿,“就……就我一个人。”她的表演傍晚一结束就赶最后一班火车到沪,在火车站外跳上公交颠簸到站后已是晚上九点半。她怕俞任太麻烦就没提前告知,但一月五日的模糊约定却早在卯生心里生了根。

  站在路边等俞任,卯生心里忽然涌起一股熟悉的温暖安慰。她这几个月过得太孤寂了,朋友虽然有,妈妈和师傅也很关心她,然而卯生像从绿洲走到了沙漠中,前后黄沙漫漫,日头将她烤得越来越焦。卯生渐渐长大,脸上越看不出起伏,心里的水份就越发干涸。没有人能给她解渴挡热,她找了个遍,没有印秀这座绿洲,还有俞任这口泉眼。

  卯生无聊地看着路边时,一辆出租车停在眼前。俞任跳下车站在卯生眼前,她身上不再是八中校服,浅白的毛衣外敞着短羽绒服,接到卯生电话后她是奔出住宿区打车而来,其实不比走路快多少,但她等不及。

  鼻尖上的汗珠有些显眼,俞任擦拭掉,眼镜后的眸子上跳跃着激动,“卯生。”

  心里的声音冒出后,卯生的喜悦神色淹没了她。卯生走近,左手提着礼盒,右手则是行李包,她提起东西张开双臂,俞任只轻轻拥了她的腰,再问:“印秀呢?”

  卯生的眼神黯淡了下,还是带着笑,“分手了。”

  饶是聪明如俞任也理不清心头忽然缠上的乱麻,她还在演技与逻辑间踌躇。既为卯生和印秀感到震惊,又挡不住类似庆幸的情绪升腾。既要维持自己在卯生面前的一贯淡定,又要堵死哪怕一丝丝雀跃和好奇。哪怕她还喜欢卯生,隧道深处的俞任还想维持端坐的姿态。和俞晓敏以及周围斗智斗勇好些年的乖学生俞任,不自觉地披上了两张皮。

  “吃晚饭了没?找个地方坐下先休息。”俞任热情地安排卯生的落脚之处,顺便要替她拿行李包。卯生不干,俞任拍拍她手背,“别假客气。”

  卯生执意假客气也要自己拿。而俞任浑身还在冒汗,找到处提供夜宵的广东餐馆时,两人已经走了十几分钟。俞任想起,她们好久没有这样一起走过路了。

  给卯生点了清淡的粥和云吞,再加半只烤鸭,俞任两天的伙食费就搭进去,可奖金让她财大气粗,“买了手机电脑,给爷爷奶奶和妈妈都买了礼物,自己还剩下两万块。”

  这让工作一年存了万把块的卯生咋舌,“还是读书好。”她笑着咬下筷子上的烤鸭。

  卯生吃得很快,两人都没就着那个分手话题继续。俞任说“休息”,她们就真的在休息。时光里的卯生跋涉得可能倦了,所以她比去年见时多了些淡漠。原地踏步的俞任也站累了,她垂下眼睑,余光跟随者卯生捏着筷子的细白手指。

  可忍不住,又看到卯生的脸上。卯生含着吃的看着俞任笑,俞任也挑起嘴角。卯生给她夹烤鸭,“你怎么不吃?”俞任说她饱了,但还是陪卯生动了动筷子。

  两人之间的话题也在休息,吃饱后卯生说我送你去学校,明天等你下课咱们再见,我自己随意走走就好。她没有邀请俞任留下来谈一谈现在,聊一聊过往。

  “你家里知道你一个人来上海吗?”俞任担心的是她的妈妈。

  “知道,我说我接了私活儿跑两个地方。”卯生也学会了说谎,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说多了……我妈那个人你知道的,爱操心。”

  可已经和室友说不回来的俞任早就打算好了,她转身指着前方路口的宾馆,“我们楼查得没那么严格,打声招呼请个假就行。”

  卯生愉悦而好听的嗓子说,“好啊。”

  这语气让俞任开心起来,这样的恣意自由俞任等了两年,她听着两人的脚步声,后方有夜跑者的喘息传来,而卯生拉住了俞任护在自己身侧,她的动作自然地像没有被时间暂停过。

  俞任被那结实的一拉带住了情绪,她停步看着卯生,“你怎么——”你怎么这样沉得住气了?那个躲在门后偷亲自己却立马跑开的孩子长大了,现在的卯生,很大程度该拜印秀所赐。俞任没怎么参与,她难过于自己的缺席。

  从这一刻起,她满盈盈的期盼经过了发酵后却被猛拔了瓶盖,一点点地跑了气,“你怎么不明天到?这么晚要是我睡着了怎么办?”换套说辞,不会尴尬。

  “没事,我找个地方住下,明天怎么见也可以。我在上海足足待两天呢。”卯生将行李包甩在肩头,“嗯?你怎么了俞任?”

  俞任觉得卯生面前的自己灰头土脸,她拢了下发丝,“没事。今天来也挺好,正好明天赶上了周六我也没课。”她前言不搭后语,甚至没敢看卯生的眼睛。

  你分手后来找我做什么?你为什么不开口?兔子怪,你成精了。俞任笑出声,“卯生,我第一次觉得,你真的像成年人了。”

  成年人不会逢人就诉苦:爱得多疲惫、想得多挠心。成年人天生就有个地窖,冬天的白菜,夏天的冰块,整整齐齐的码在那儿,别人不提,他们就若无其事。

  卯生抿嘴,“你也像大人了。”只是,这发型也太牢固。卯生凑近看俞任的齐刘海和微微染了黄色的发尾,路灯下的女孩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有些慌张,手忽然抓住了卯生的衣角。卯生见她嘴唇上那粒极小的黑痣还在,双眼皮上浅浅的沟壑颤抖着。看得心一扯,她微微离开些距离,伸手摸到俞任的头。在那些美好的日子,柏江边的两个孩子会紧紧拥抱,用身体和力量诉说不舍。

  俞任没等来卯生的拥抱,只是被她拨了头发丝,“不过,这样也挺好看的。”卯生说,她转而抓了抓自己落进衣领內的发丝,“是那家宾馆吗?”她顾左右而言他。

  差一步就出差池的俞任暗暗吸气,她点点头,“嗯。”从什么时候开始,卯生比自己更懂得适可而止了呢?怪不得,她能重新开始,而自己刚刚却还在期待发生点什么。对自己和卯生都失望的女孩轻轻踏在路面上,听到身边的卯生也长长地换了口气,“俞任,别……我对我自己真的没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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