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7 章 第 197 章_远近高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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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97 章 第 197 章

  [欧巴]

  俞晓敏已经在催婚大事上和俞任同仇敌忾,但不知内情的亲戚好友从未放松过游说。每次回俞庄,胡泽芬总是表情暧昧而狡猾,问孙女有没有意中人?

  而这几年渐渐看透俞任工作野心的爷爷俞文钊则用老一套劝说孙女,“女人一定要有家庭,女人一定要有孩子。”

  为什么一定?因为千百年都这样的。祖宗之法不可易。

  “我不认识祖宗,他们也不认识我。”俞任的玩笑话让俞文钊气得翻白眼。

  但任颂红这里就不是轻易能打发的,做爹的把女儿叫到家,让老婆廖华做了一桌子饭菜,“咱们好好谈谈你的个人问题。”任颂红说除了那个祝朝阳,左鹤鸣的事儿我也听过,小伙子不错,有分寸也稳重,现在柏州自己创业干得有声有色。你拒绝了他,其实也是拒绝了你领导,这个教训你吸取了没有?

  “吸取了。”俞任乖乖女般地表情让任颂红笑了,下面一句话又将他染黑,“以后领导掺合我私人的事儿坚决不配合。我错在一开始就不能顾虑得罪人而赴约,去了又拒绝,这样让人家领导更没面子。”

  “行行,旧事不提,廖况呢?”任颂红说廖况在银监局又升职了,前途无量,你们年龄学历家庭个性都般配,你担心你妈妈那边?不用怕,爸爸替你去说服。

  说到自己侄子时,任颂红后妻廖华的脸上堆满和善的笑容,她饱含深情地对俞任说,“彩彩,阿姨不是偏袒自己侄子,小况在柏州真的算万里挑一的青年才俊。”

  俞任不语,饭桌上冷了下,任颂红使了个眼色给妻子,剩父女俩后他问,“是不是有了别的意中人?”

  俞任顿了下,微笑答,“没有。”

  “那你为什么不考虑廖况?”任颂红说我一想到你的终身大事就焦心,这么些年一点动静都没有。

  爸,我为什么就要考虑他?是为了配-种吗?我考虑不了,我对他没有任何意思,他挺好的,但不适合我。

  “什么人适合你?”俞任听到这个问题后心跳了下,“我自己。”

  这顿饭不欢而散,任颂红最后说,“你要考虑清楚,婚姻对你而言不是牢笼,而是助力。你还想不想要进步?”

  俞任开车绕着柏州城两圈才回到小区里,她在车里闷着不想回家,就开了窗户吹风发呆——心理再强悍,经常遇到这种“热心”人带来的糟心事也会难过。她下车买了几罐啤酒,脱了鞋坐在后座慢慢喝。酒精能让她暂时忘却身上捆着的无形绳子,喝得两颊粉红后,俞任看了眼手机:九点四十。

  这会儿开车不行,头晕眼花也不方便接袁柳,她给宿海打电话,请她帮忙去接闺蜜。

  靠在车里又睡了会儿,被小区里别车的喇叭声惊醒后,她再看手机,已经是十点半,和任颂红无法坦白性向,起码要说服他别再干涉自己。

  俞任喝口酒润了嗓子,拨了父亲的电话,任颂红高升后,说话语气比以前更沉着缓慢,俞任觉得他这是拿捏做派、努力收缩自己的羽翼,“想明白了?”任颂红问。

  “爸,我想和您郑重地谈一下这件事,我的婚姻大事请让我自己担负决定,别再给我介绍对象了。”俞任对亲爸时说话就没七绕八绕,而是直接挑明。

  “我不需要男人。”俞任的话让任颂红沉默了下,“是因为我和你妈妈离婚吗?”

  “不是,相反,我感激你们离婚了,起码给了我一段安静的成长时光。”俞任说,“如果您把我当成一个独立的人,希望您尊重我的意愿。”

  “可你是我的女儿!”任颂红加重了语气。

  “我首先是我自己。”俞任预计到这次电话又将吵架,“爸,我不需要强加的事物或者人,这满足的不是我,而是你们罢了。我的确想进步,可我不信这个体制容不下一个单身女人的奋斗。爸,您可以代表着说一句,‘不结婚的女人在柏州体制内没有前途’这个定论吗?”

  “强词夺理。”任颂红说算了,廖况看来你是真不喜欢,再看看别的男孩吧。

  “爸,我觉得您没听明白,我不需要男人,任何男人。不要给我找麻烦。”俞任的话直接点燃了任颂红的怒火,“你是不是有什么毛病了?俞晓敏怎么教的你?你匪夷所思……你还有没有一个作为女人的社会自觉?”

  俞任挂了电话,苦笑着去摸啤酒罐,两个罐子都空了,她穿上鞋准备回家,忽然被车前方的一个黑影吓得浑身发颤,鸡皮疙瘩从头钻到脚时,黑影说话了,“姐姐?”

  俞任松气,提着包和垃圾袋摇晃着锁上车门,“你又来了啊?”

  袁柳低笑一声,“小海接了我,我让她放我在你家楼下。姐姐,你在车里待了好一会儿了把?”看到俞任又摇了下,袁柳上前扶住她,俞任推开她,“没事,我今天……吃饭可能来不及接你。”

  小姑娘的手又回到她腰间,“上楼?”

  “不上。”俞任想了想,“我要上厕所。”

  那还是得上。俞任回家,将袁柳关在门外,小姑娘吃了一鼻子灰,在门口摸着鼻尖。过了会儿,门又开了,俞任连鞋都没换,“我出去走走。”

  “我陪你走走。”袁柳忙说。

  不要你陪,你写你的作业去,回家复习啊,下学期高三了,考什么大学想明白了没,文科生的专业不好找工作知不知道?俞任说了一串还不打结,而袁柳断定她喝多了——惜字如金才是俞任喝酒的常态。

  “你喝多了,出去碰到坏人怎么办?你又长得这么标致。”袁柳和俞任进了电梯,“我的作业早就写好了,复习也更没耽搁。成天被圈养,除了学习还能做什么?谈恋爱吗?”

  俞任“哼”了声,“我要去柏江那里走走。”

  行,袁柳说今天天儿还挺暖和,适合走路。一大一小很快走到柏江边,俞任不顾地上是否干净,抱着膝盖坐在路边看江水,忽然说,“那会儿我和卯生谈恋爱,周末放假才有机会和她来这里看看。”

  看什么?袁柳的心抽了下。

  “看……看水啊,听她唱……唱戏啊。”俞任提及往事有些羞涩,“都过去了。”

  你读书时能谈恋爱,我就不行。想到这,袁柳“唉”了声,盘腿坐在俞任身边看着她的脸颊。

  “我……喝酒了,不性感的,小兔崽子看什么看?”俞任不瞧袁柳,心情慢慢好了起来,“唉,我虽然很开明,自己也是这类人,但是真的很担心,你……这以后……”俞任舔了嘴唇,“小柳,这条路不好走。”

  “我觉着没什么难走的。”袁柳的回答在俞任看来有些无知无畏。她哼笑了声,打一下小姑娘的头,“难哦。”

  难在哪儿?家里人不同意吗?我有信心让我妈接受的。袁柳说难的不是我属于哪类人,难的是别的。

  “你又有所指了。”俞任再拍她头,“不许说阴阳话。”

  “阳话不能说,得留白。”袁柳靠俞任近了些,“俞任?”

  “喊姐姐。”俞任不满。

  “俞任!”袁柳昂头,“原则问题要坚持的。”你为什么不开心?是因为取向问题吗?

  回答她的是俞任久久的无言以对,最后才说,“我小时候,真的觉得不算什么。当然,现在社会上泼来的窒息感对我也无法杀伤。我不是为自己的经历难过,我是为我们所有这样的人不开心。”

  生活不容易的,这样的感情却要像石头背面的苔藓,在无法接触到阳光的时候拼命地生长存活,更不容易了是不是?

  “小柳,别看我像成熟了,但心里总觉得不平。真的,装不好‘不平’的人算不了成熟。”俞任的头发被江风吹乱扎得眼睛发痒,她打了个哈欠,小声而委屈地说,“我爸——说我没有作为女人的社会自觉。”

  小柳,这事儿越想越悲哀,他哪怕用一个公职人员的自觉来要求我,我也不会心酸。可他在用“女人的社会自觉”规范我。我和他是父女,到头来,他站在“社会”的高度指责我,血缘比不上他的这份“社会自觉”。

  “什么是女人的社会自觉,什么是你爸爸的社会自觉?”袁柳晶莹透亮的眼睛闪得俞任怔住,“你太早知道……会很困扰的。”

  “可你二十七岁了,俞任,你不依旧困扰?兴许早点告诉我,我能早点带着这个问题去思考呢。没准儿哪天我能想明白。”袁柳脱下羽绒外套披在俞任身上,俞任刚要拒绝,被她按住肩膀,“就给我一次这样的机会吧,我不冷。”小姑娘眨眼,“姐姐,那两个自觉究竟是什么?”

  听小姑娘又把称呼切换到“姐姐”,俞任说你真挺狡猾的,你是小狐狸你知道吗?偷换语境的事儿越来越熟练了,袁柳你个小兔崽子语文阅读理解是不是丢分最多啊?

  袁柳睁大眼,“你怎么知道?”

  “哼,因为你自作聪明想太多。”俞任抓紧了羽绒服衣襟,这会儿暖和多了,“我们考虑问题都有立场,当然‘立场’这个表述在学术上有时容易引起政治化的联想,那么就用一个中性的词,‘场’。”

  男人的场,像我父亲那样的,他理所应当、不假思索地认为女性应该进入婚姻生孩子。他在平时看待我时用“女儿”这个视角,但在社会领域,他的视角是千百年来的历史、思想、经济、政治、文化、礼仪等多元素的凝结,他看我是“一个理应做出自己分内事的低级群体的一分子”。

  我难过于他这种执行的自觉性,超脱了“父女”,很自然地落在性别的社会历史层面。我这样解释你懂不懂?

  袁柳想了想,“视你为社会工具多于亲女儿?”

  俞任张嘴,随后轻轻拍自己的脸颊,“我真不能喝,脑子喝坏了说得这么啰嗦。”

  “那你也用工具的眼光看他。”袁柳搓搓手,“帮不上忙的爸爸不如不要,添麻烦的爸爸更不能要。刘茂松就是因为没用还添乱,被我妈撵走了。”

  俞任笑着点头,“有道理。”头一歪点在小姑娘肩膀上,“打车回家吧?”俞任坐正。

  江堤没有车。袁柳说,不远,我送你回家。

  “可是,姐姐走不动了,我歇会儿。”俞任有点耍赖地将头埋在腿间不起身,袁柳蹲下,“那我背你?”

  身后人愣了下,随后自觉站起来,“回家。”走了没两步,小姑娘将书包递给她,“替我拿着,你走得太慢,耽误我回家做题复习呢。”

  “上来吧。”袁柳依旧低下身体。

  “你背不动!我不耽误你!”俞任扶着她肩膀,忽然双腿被小姑娘卷起,袁柳已经将她架在自己背上走了几步,“瞧……这……轻得很……哎哟我的姐姐诶,你还是下来吧。”袁柳高估了自己低估了俞任,放她下来。

  “我又不重。”俞任横眉,酒精的红已经染进眼睛。

  “是我没用。”袁柳笑着接过书包,“走吧。”

  俞任甩着双臂,“我才一百零二。”

  小海说你一百零八,羡慕了老半天。袁柳戳穿俞任。

  俞任被堵了下,“过年谁不胖?”

  “是哦。”袁柳回答,看着俞任的手吞咽了下唾沫,她好久好久没和俞任牵过手,严格来说,她只和姐姐牵过。

  她站在俞任身后痴痴想着,俞任回头,“又怎么了?”

  “俞任,你几乎每天接我放学,只是因为担心我的安全?”袁柳鼻梁正沁出汗。

  “是啊。”俞任又回想了下这孩子的话,慢慢重复回答,“是……啊。”这孩子也是个跳换于各种“场”的高手,一个问题就惊醒了俞任。

  “怎么了?”俞任走近袁柳,小姑娘眼里聚拢了潮气,“哦,我……怕黑,你牵我回家吧姐姐。”

  俞任犹豫了下,手还是试探地碰到了袁柳的左掌心,那只迅猛的手掌快速回捏她的,将俞任大拇指外的四指稳稳捏在手中,“走吧。”袁柳说。

  俞任僵了下,右臂在微颤后稳住,“走。”

  诶兔崽子,你竟然牵我的手?俞任马上反应过来要挣开。

  “我牵姐姐的手。”袁柳说,更加用力握住俞任的。

  犹豫了下,“哦。”俞任如是回答。两个身影走在漆黑的夜中,隔一段才出现的一座路灯只投下圆圆的淡淡的光晕,偶尔笼在两人头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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