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2 念念不忘
路西法本来只准备在坎特雷拉住一个星期,但架不住玛门的盛情邀请,只好答应他再住上一个月。玛门已经成年,这是他的第一块封地,年轻人总是有无限热情,作为父亲的他也愿意全力支持，况且坎特雷拉路西法以前只来过一次，现在改造完成的面貌早已不同以往了。
玛门坐在路西法身边,继续游说：“老爸,你就在城里多住一阵吧，最好三个月，顺便逛逛,就当休个假,魔皇也是要休假的呀。”
路西法点头，“的确很久没休假了。”上次休假是一百多年前。
见路西法的态度又有些松动，玛门兴致勃勃地拿出一本小册子递过去：“这个给你，是最终版本，你先过目。”
路西法感兴趣地翻开小册子，发现竟是坎特雷拉的地图，与一般地图不同的是，这份地图对各个地点进行了分类，休闲娱乐等等标注得系统又详尽。
玛门说：“你就照着这地图上的来逛,坎特雷拉城虽没有潘地曼尼南的规模,但算是一座新城,总该有你喜欢的地方吧,你说想去哪儿，我陪你转。”
魔皇翻着地图，“你愿意陪我当然好，但我已习惯一个人，自在。”
虽然觉得父亲的话听起来落寞，但玛门见路西法心情不错，嗫嚅地说：“嗯，我听沙利叶叔叔说，坎特雷拉的男孩女孩都很漂亮……很多都是混血的。”
路西法听出玛门话里有话。他的儿子和他说话时一直是直来直去的，一旦含糊必有问题。他放下手中的茶杯，“沙利叶说的么，你觉得呢？”
“我？”玛门的视线飘忽了一阵，“我觉得也很漂亮啊。”
路西法摩挲着杯子，微笑着说，“喜欢谁就去追，你也到了谈恋爱的年纪了。”
意识到父亲弄错了自己的意思，玛门哭笑不得，“我说的不是自己，是说你呢。”
路西法看着自己满脸关切的宝贝儿子，意会了他的用意，也明白他是为自己好，却故意无动于衷地道：“我一个人习惯了，暂时不愿想这些。”
他看到玛门有些失落的眼神。
玛门的确有些失落。小时候他曾问过父亲关于自己母亲的事，然而路西法对此总是避而不谈，他唯一知道的就是他的母亲已经死了，而父亲很爱他的母亲。几千年间，这已经成为他们之间的一种默契，他不问，路西法也不说。他问别人，别人也表示不知情。
他的父亲从此就禁欲了。
禁欲固然是一种个人选择，但他很怕路西法把这作为怀念某人的一种方式。他真的希望自己的父亲能有正常的生活，甚至期待他能爱上某人，然后重新获得幸福。据他所知，光明神耶和华就是孑然一身冷漠彻底的神祗，他可不想拥有黑暗神格的父亲有一天也会变成他那样。无论如何，本性总有它丰富的一面，神性的层次再高，对他来说也比不过亲情的分量。
就在玛门走神的时候，路西法问：“玛门，你有喜欢的人了吗？”
玛门一愣，说：“没有。”虽然他曾和几个情人滚过床单，但这仅仅是崇拜□□、释放精力的需要，不涉及感情。
“上次情人节舞会上有不少人向你示爱，就没有合得来的？”
玛门百无聊赖地说：“没有啊……”
路西法微微一笑，不再说这个话题了。玛门已经成年了，他的事情始终要自己来打算，感情上的事尤其如此。虽然他知道自己的儿子和领主墨脱的女儿有过一段来往，甚至还知道最近谁做了他的床伴，但只要玛门不主动提及这些，他也不提。玛门不再是从前的小孩子，总要有属于自己的秘密。
父子俩聊了一阵，玛门告别了路西法，径直回到自己的房间，从床头的一个隐秘角落里拿出一个本子，里面夹着一小叠资料，是关于一个天使的。
靠在床边的沙发上，王子殿下望着嵌满了宝石的天花板出神。
四千多年前，他偶然绑到了天界副君的养子哈尼雅，和他有过半个月的接触，没想到竟对他念念不忘。嗯，他长得很漂亮，甚至和他老爸点像，不过他并不认为自己恋父，最主要的原因是他觉得哈尼雅挺好玩的——他一个人躲在箱子里偷偷来到魔界，他对魔界的一切很好奇却并不畏惧，他有时会跟他对着干，虽然他打不过自己，反而会被欺负一下……
于是他悄悄收集有关于哈尼雅的情况，最初目的不过是想找副君的养子做目标比一比，从而满足自己能在各方面都更胜一筹的虚荣。没想到这样不知不觉就过了几千年，他们都成年了。
其实玛门早就觉得自己没有必要和他比下去了，因为他不仅知道哈尼雅上了天界哪所学校，还知道他是个“学渣”。玛门之所以这么叫他，是因为自己在魔法上极有天赋，并且已经可以独自掌管一座城，而与之相比，到现在才刚刚混成能天使还在学校重修魔法的哈尼雅真的太没用了。
他后悔自己在他的身上浪费了这么多宝贵的时间，然而就是这么个没用的家伙却盘踞在他的心里，成为一个疙瘩，让他在听到有关他的消息的时候，总有些难以名状的慌乱。
比如说，他听说哈尼雅恋爱了。
再比如说，他听说哈尼雅的恋爱对象是他的学长，而不是米迦勒。
王子心中郁郁。不知为什么，他倒希望哈尼雅喜欢的是米迦勒而不是别人，因为他们两个是不可能的。他本想借此机会丢掉哈尼雅的情报不再搭理他，但事与愿违，他又总是舍不得，甚至更加关注他的消息了。不知不觉，他和几个情人断绝了往来，因为觉得和他们在一起越来越没劲，只是在浪费时间。
嘿，玛门暗想，自己这是有偷窥欲么，而且最近病情严重了……
一定不是的，玛门惶惶地安慰自己，他只是特别想见见那个学渣，然后再摆出傲然的姿态结束这一切。
玛门离开后，路西法就一个人在房间里看那本地图。
许久，他走到窗边，迎着吹来的夜风，眺望渐渐进入夜色的坎特雷拉城，萌生了出去转一转的想法。为了不给守门的魔兵们带来麻烦，他直接瞬移到了宫门之外。在他的结界之内，他想去哪就去哪儿，几乎不会有人发觉。
他戴了一个精致的假面，罩好兜帽，裹紧披风，循着来时的路走。不多时，便来到了几日前经过的那条大道上。就是在这里，他曾感受到那阵莫名的悸动，一直难以忘怀。
庆典的正式典礼已过，此时的街道已经恢复了平时的景象，马车穿梭而过，人们缓步而行，带来浓郁的市井气息。
虽然已经入夜，但街道上的人依然非常多，他们或是三三两两结对而行，或是在悠然闲逛，偶尔还能看到几个天使的脸孔。两侧的店铺灯火通明，正是生意最好做的时候。
路西法回忆着那天的情景，在街道上漫漫走着，直到他忽而停下脚步。
没错，就是这里了。
他茫然四顾，发现身侧竟是一个大型的酒吧，正被魔法的华光笼罩着，看起来绚烂得像一座梦幻的城堡。他向前看去，类似的店还有很多，虽然风格不同，却都一样耀眼。它们点缀着漫长的夜晚，也容纳了无数看不见的苦闷与欢乐。
就在他在原地踟蹰的时候，一个漂亮的魔女走到他的面前，“帅哥，一起去喝杯酒吧？”
魔女甜甜地说着，忽又没有底气地补充，“嗯……一起，我请客。”本来她想主动挎上路西法的胳膊，可是即使路西法裹着兜帽，但身为王者的气质与指挥千军的气魄让她不自觉地有所收敛，不敢造次。但她就是喜欢这样的男人，让人又惧又爱，又似乎有着神秘的韵味和与众不同的气质，即使看不见他的脸，也想试一次。
“对不起，我已经有约了。”路西法婉拒了她。
魔女有点失望，悻悻地说：“那真是不巧，我见你一个人在酒吧前转悠，还以为你是想找个伴。”
“我只是在等人，很快就走。”
“情人？”魔女调皮地问，虽然是私人问题，但她装作漫不经心。
路西法怔了怔，摇头又点头。
魔女进一步失望，这次的搭讪应该没下文了。最近运气不好，总是遇不到喜欢的，好不容易碰到一个也已经有主了。
“我进去喝一杯。”魔女识趣地不再纠缠，但仍有不甘，指着纸醉金迷的酒吧充满期待地说，“万一你等的人没来，你可以找我……”
路西法不置可否，只是露出淡淡的笑意，他不想作做不到的承诺，也知道这么个漂亮的女人是不会缺少酒伴的。
魔女一步三回头地与他告别，他礼节性地颔首示意。
等到魔女走进了酒吧，他又将这灯红酒绿的街道看了一遍，只是再也找不回那阵悸动的感觉。他对自己笑笑，不过是一个渺然的感受，何必那么在意？又何必执意寻找呢？或许每个人都会有顿生触动的时刻，再正常不过。
他在大道上来回走了两趟，又在十字街口转了一圈，走到另一条路上，街区的风格迥然一变。
这条路铺着石板，两旁尽是一个个小小的店铺，与大道上豪华装修的门面比起来，朴实亲切了不少，由于整片街区都是天使驻军遗留下来的建筑，所以充满了异域的气氛，这一区域也是坎特雷拉比较有特色的地方。
他随着人流向前走，流连在琳琅满目的商品中间。天界和魔界签订千年和平约定以来，天使和魔族间的贸易就愈加扩大和频繁，天使的物品魔界应有尽有。
刚走过一家店，老板正托着一盆绿油油的植物说：“嘿，我这个是天界的天堂藤，杂交品种，魔界也可以生长的，很漂亮吧，带回去试试？”
“魔界也可以养天堂藤了？”老板对面的客人是个堕天使，曾经熟悉的植物似乎勾起了他某些遥远的回忆，踌躇了下，说：“便宜点我就要。”
“嘿，你非要讲价……”魔族豪爽地说，“好吧，好吧，看在玛门王子给我们减免了十年税赋的份上，就便宜点卖给你，八个银币。”
路西法继续往前走，两个堕天使聊着天从他身边走过：“前几天看到魔皇了没？”
“看到了！好帅，今晚要是能梦到他就好啦……我要做皇妃……”
“美死你！我就想要点实在的，一夜情就行……”
笑声从路西法身边越飘越远。
月光照在店铺的屋顶上，照在人们的身上。魔族与堕天使与他擦肩而过，有些人会回头看一下这个气质不凡的人，转而和朋友私语几句，然后又被各式各样的货物吸引了。谁会想到魔神正走在他们中间呢？
这条道路比较长，两侧的岔路也多，径直快走到尽头的时候，店铺变少了，行人也稀少了。月亮行到小路的正前方，很低，很大，淡淡的银光落在石板上，像撒下一层霜。
已是凌晨。
他刚想离开，一侧的小酒吧里却突然走出一群人，嬉闹声冲散了小路的寂静。等他们走远了，一阵笛声自酒吧里传了出来。
他听得出来，那是托斯亚魔笛。
托斯亚魔笛质地紧密结实，不仅有一般笛子音色柔美、宽厚而圆润的特征，更富有幽远旷达的别致，他凝神细听，觉得这首曲子虽然明快，却也有着沧桑感。有点暗合他此时的心情。
不知不觉，他走进了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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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刚想离开，一侧的小酒吧里却突然走出一群人，嬉闹声冲散了小路的寂静。等他们走远了，一阵笛声自酒吧里传了出来。
他听得出来，那是托斯亚魔笛。
托斯亚魔笛质地紧密结实，不仅有一般笛子音色柔美、宽厚而圆润的特征，更富有幽远旷达的别致，他凝神细听，觉得这首曲子虽然明快，却也有着沧桑感。有点暗合他此时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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