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 何去何从1_[路西法]神迷堕世(希伯来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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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8 何去何从1

  自从与撒旦叶有了约定,路西菲尔便少了很多顾虑。大部分时间他都在卧室里独自冥想,或是在琴房里弹琴作曲。

  在这期间撒旦叶将他的办公地点移到了寝宫附近,既不耽误办公也不打扰他的魔化,更可以暗中保证他的安全。

  这名义上的软禁实则让路西菲尔求之不得,按理来说没有什么地方能比躲在撒旦叶的离宫里更安全了,可不知为什么他总是感到有一点不安,而又一时理不出头绪。

  虽然仍处在光明力量向暗黑力量转换的灵力极低的状态,可他并没有沮丧仍然抓紧这最关键的时期耐心地整合着仅存的力量。

  在冥想中不知不觉便过了两天,路西菲尔清醒过来已经是下午,他走到房间西边的一排落地窗前,站在那里可以看到撒旦叶临时办公的房间。

  他将窗帘拉开一条缝,恰巧碰上撒旦叶靠在椅子上向这边张望,他们的视线在不经意间相遇,路西菲尔不禁心神一动。

  使他为之触动的不是撒旦叶的眼神,而是坐在撒旦叶一侧的红发魔族贝利亚。

  从这个角度,他能看到贝利亚看撒旦叶的神情是多么专注而痴迷,就像看着自己的爱人。

  一瞬间路西菲尔似乎对心中的不安有了解释。

  原本他以为只要得到了撒旦叶的支持,索多玛的领主们便不敢妄动,然而回想起当初与贝利亚的相遇,他才知道那毫不掩饰的敌意和不顾一切的杀招,不仅来源于彼此的种族与隔阂,更来自于对撒旦叶的爱慕。

  他的不安不是没有根据的,当遗漏了感情上的敌意,本该最安全的地方也到处是危险。

  正在这时,贝利亚的目光也落在路西菲尔身上,带着一如既往的恨意与杀气。

  路西菲尔毫不怀疑,如果这寝宫的外围没有撒旦叶的法阵和结界,贝利亚一定会再次使出那迫人的精神力量与他一较高下。

  轻轻地叹息,路西菲尔拉上窗帘将他们的视线挡在窗外,转身走出卧室来到琴房。

  每天泰伯兰德都会带来关于外部的消息,天使军的,堕天使军的。路西菲尔对天界现在的情形深深地自责,然而事已至此,自责也于事无补。天界和魔界都在兴师动众地找他,然而他却有些犹豫。如果萨麦尔他们能控制堕天使的局面,那么自己就此消失也许是最好的选择。然而继续在索多玛以一个普通的堕天使身份留下来,似乎不但不安全,也许会给撒旦叶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接下来,该何去何从?

  木制钢琴静立在灰蒙蒙的空气里,迎接着他旧有的主人。

  一起迎接他的还有那条名叫杜拉斯的黑蛇。最近每当路西菲尔出现在琴房时,它都会从魔法阵里溜出来爬到琴盖上陶醉般地倾听。

  路西菲尔像往常一样拍拍它的脑门儿,便坐在琴凳上弹奏起来,不过贝利亚的目光一直在他的脑中闪烁着,就像一根扎在心中的刺,搅得他心神不宁。他心情烦乱地弹了几个高音,抬头时正对上黑蛇血红色的眼睛。

  音乐戛然而止。

  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许久,他终于挥去缭绕在心间的阴霾,抚摸着琴键,在灵感的指引下描摹着新曲子的轮廓。

  魔界,索多玛城。

  议事厅里三个大领主已经等候了一会儿,他们看到撒旦叶走进门来,气色不错,已经没有被伤势所累的迹象,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了。

  孟菲斯托高兴地道:“主上的力量看来恢复得不错,这样我们也不用担心别西卜他们别有用心了。”

  撒旦叶问:“别西卜和亚巴顿派特使来有什么目的?”

  瓦德森抢先道:“依我看他们就是想打探你的情况,另外还想确定路西菲尔是否就在索多玛。”

  平时很爱发表意见的贝利亚此时没有说话,他接触到撒旦叶询问的目光,心不在焉地附和了一句:“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一直沉默的贝利亚这时恢复了往日的干练与沉着,不动声色地说:“两个特使我已经暂时安顿好了,主上,您有必要亲自见见他们,让他们看到你确实已经恢复了。我已经安排了一个小型的宴会,你看怎么样?”

  忽然想到路西菲尔,撒旦叶踌躇了一下问:“安排在什么时候?”

  “今天傍晚。”

  雪白的花朵层层叠叠,萦绕着沁人的芳香,仿佛能勾起前尘往事。

  “这是什么花?”路西菲尔靠在离宫花园的一处椅子上,微微抬首,看着头顶上氤氲而开的花朵,有些入神。

  “荼靡。”泰伯兰德靠上前来,小心地回答。

  “荼靡?”路西菲尔幽幽回过神来,眼神中仍有尚未散去的迷离。荼靡之花,末路之美,是美丽与灭亡的共同体。有点像他此时的境遇。

  “是荼蘼。魔王毕加索偏爱这花,于是在这离宫里种了不少。只可惜他也如这花一样,昙花一现般毁灭了。”泰伯兰德神情依然庄重,然而他灰色的眸子紧盯着路西菲尔,和平时谨小慎微殷勤侍奉的样子略有不同。

  “我也喜欢这花,希望不要和毕加索一样。”路西菲尔抬手抚上那花瓣,一时被那香气吸引。

  “沙琪贝尔,你的伤好些了么?”泰伯兰德的目光慢慢转向路西菲尔的胸口,忽然问道。

  “已经好多了。”路西菲尔的视线仍停留在花上,漫漫应答间却已经对泰伯兰德有所戒备。这么多天以来,泰伯兰德几乎只在离宫内待命,只有在传递消息和被传唤时才会出现在路西菲尔眼前,从来没有和路西菲尔说过一句无关的话。

  “沙琪贝尔,我一直好奇,你为什么从不摘下这个面具。”泰伯兰德道:“魔王陛下对任何一个天使的感情都没如你这般长久,这也让我更想知道,你面具下的样子到底是什么样的?”

  “面罩么?”路西菲尔抚摸着面罩的一角,淡淡地说:“我曾向魔王陛下保证过,这面罩只在他的面前才会摘下来,这是我们之间的一点小情趣,你能理解?”

  “真的如此么?”泰伯兰德一直顺从的眼神里突然有了一股杀气,说话间手里已经出现一柄闪着暗芒的短剑,剑上的符文流动着血一样的红色,带着一阵强烈的怨念刺向路西菲尔的胸口,泰伯兰德几乎瞬间陷入了疯狂,手中的刀也发出如同嚎哭般的尖啸声,一霎魔气扑面而来,凶狠决绝,荼蘼花树被剑气拦腰斩断,白色的花瓣如幽灵般漫天飞舞。

  然而他突来的致命一击却没能刺中路西菲尔的身体。路西菲尔适时地离开座椅,魔气只在他的胳膊上留下一道深深的血痕。

  “你,竟然还能躲过我的攻击!?”一击未成,泰伯兰德仍未死心,疑惑间,已经再次旋刀冲了上来,然而汹涌的魔气和愤然的闪电被一条黑蛇吐出的火焰所阻挡。

  危机之时,杜拉斯从魔法阵里冲了出来,保护主人要他保护的人。

  “泰伯兰德,为什么?”路西菲尔站在落花之间,看到如今泰伯兰德疯狂的恨意,只想解开自己的疑虑。

  “因为你根本不是什么沙琪贝尔,你是路西菲尔,天界的副君,不,是天界的背叛者,也是把索多玛城变为废墟的人!”杜拉斯的出现,使泰伯兰德意识道刺杀路西菲尔已并不容易,不禁愤怒地低吼着:“我以为永远不会有亲手杀死你的机会,却没想到你竟发动诸神的黄昏,还受了神器的重创。如今你应该完全进入魔化期,即便你的位格再高,只要这柄浸淫过无数怨念的剑再刺入你的伤口,你必死无疑。哈哈,你该死,现在就是命运赐给我的机会!”说着,魔气再次暴起,泰伯兰德准备下一次的进攻。

  “可是你错判了我魔化的进程,我的力量已经恢复了,至少现在对付你,仍然绰绰有余。”

  “不可能!”泰伯兰德忽然有一丝犹豫,握刀的手一瞬间难以察觉地抖了抖,却很快恢复过来。他曾经见过无数堕落的天使,亲眼目睹了他们魔化的过程,他自认对堕天使魔化期的每个状态都有比较深的了解。

  “没有什么不可能。因为我曾是炽天使,还因为我一直伪装成完全失去力量时的样子。”

  “哈,你不仅嗜血,还很狡猾。但我仍然要杀你,因为我恨你,即使只有渺茫的希望,我也要试一试。”泰伯兰德疯狂的吼道:“嗜血的暴君,骄傲的天使,你还记得你的面具下究竟掩埋了多少冤魂吗?!魔王会被你所迷惑,但是我永远不会忘记索多玛城被屠戮时的情景。”

  “原来你是那次的幸存者。”路西菲尔了然,喃喃地说着。

  泰伯兰德只是冷笑一声,挥起短剑再次袭来。

  路西菲尔制止了想要帮忙的杜拉斯,手中激起一道黑色的光团。黑色的光团与泰伯兰德的魔气冲撞,发出刺耳的瓮鸣声。

  守护寝宫的魔兵们都感受到这边的动静,迅速向花园的方向赶过来。

  魔兵们赶到时,泰伯兰德已经倒在地上,那把短剑正直直地插在离他不远处的土地里。泰伯兰德挣扎着想要再次抓住短剑,不屈的眼神里仍然有浓浓的杀气,然而他负伤沉重,怎么也爬不起来。

  “用这把剑刺入他的胸口……”泰伯兰德双眼血红,面目狰狞,指着跪倒在地同样浑身是血的路西菲尔,对魔兵们大吼,“因为他是……”

  “杜拉斯!”众目睽睽之下,眼看泰伯兰德就要揭穿自己的身份,路西菲尔情急之际命令黑蛇:“杀了他!”

  一道黑色的火焰像一把利刃一样切入了泰伯兰德的脖子,话在他的口中打着旋,终于随着嘴角汹涌而出的血沫流逝了。然而魔族的眼睛仍狠狠地盯着路西菲尔,就像严厉的拷问。空气中似乎异常安静,路西菲尔能听到血液流淌的声音。血和荼蘼花的混合气味在空气中浮荡着,憎恨和灭亡的气息久久不散。

  “这是怎么回事?”魔兵的一个队长看着被杀死的泰伯兰德,疑惑地问路西菲尔。

  路西菲尔没有会回答。他觉得精疲力尽。不仅因为使用魔化尚未恢复的力量让他觉得难以负荷,更因为心理上的矛盾。

  这个世界,爱是那么的不容易,而恨,却又总是如此地长久。

  即使他曾无数次忏悔曾经的过错,然而染在双手上的血迹怎会那么轻易地抹去?

  “这是怎么回事?”就在魔兵们都在迷惑的时候,路西菲尔的身后忽然出现一个黑色的空间,撒旦叶面色凝重地从里面走了出来。

  “你受伤了?”撒旦叶看到路西菲尔的身上有不少的血迹,万分着急。他刚才在宴会前感受到自己所布下的结界似乎有异样,于是将宴会的事草草交给瓦德森,不顾贝利亚的阻拦就赶了回来。

  “我没事,魔王陛下。”路西菲尔收起难平的心绪,在撒旦叶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这件事先不要对外宣扬,我随后调查。”撒旦叶对为首的魔兵队长说,“你们先把泰伯兰德的尸体抬下去吧。”

  魔兵们领命,也不敢多问,就纷纷退下了。

  “为什么杀了泰伯兰德?他想要杀你?”撒旦叶带路西菲尔回到寝宫,帮他脱下带血的衣服,擦拭伤口上的血迹。

  “他知道我是谁。他憎恨我,只是想要为因我而亡的索多玛报仇。他没有做错。”路西菲尔的神色有些凄然,他背对着撒旦叶,不想让他看到自己此时此刻的表情。

  “路西法……”撒旦叶突然自背后把他抱在怀里,他们之间除了肌肤间的接触,不再有语言。

  路西菲尔有一种感觉,就算所有的人都憎恨自己,但撒旦叶不会。然而真的可以一直这样下去么?自己就可以这样若无其事地一直留在索多玛么?毕竟撒旦叶是沙卡利曼耶尔,继承了魔神力量的魔族,无论身份还是实力都是魔族最有潜力的统治者,如果他的身份公之于众将得到几乎所有魔族的拥护,他才是魔界真正的王。

  “这件事是我的疏忽,我并不知道泰伯兰德还有那样的过去。”撒旦叶的视线经过路西菲尔身上留下的道道伤口,自责地道。

  路西菲尔轻轻地摇了摇头,拉过撒旦叶拥抱他的手轻轻地吻着——在心情沉重的时候,语言的表达往往是无能的。总是这个男人,总是这个男人在他最脆弱的时候出现在身边,可他自己清楚,他并非为他堕落,以前如此,现在也如此。他的温柔只会成为日后的障碍,就像缚住翅膀的美丽陷阱。

  一丝苦涩自血脉爬升,路西菲尔终于艰难地抬起头,凄然一笑。

  “抱我吧。”忽然路西菲尔转过身,摘下面罩,轻轻地吻上撒旦叶的脸,“让我忘了刚才的一切。”说着,解开撒旦叶的衣扣。

  沉默了一会儿,撒旦叶忽然将路西菲尔压倒在沙发上。不似往常般地温柔,撒旦叶近乎狂暴地舔咬着他。他只想要他知道,在他难过的时候,自己愿意给他安慰。

  语言是多余的,诚实的只有感觉。

  指尖留恋着皮肤的温度,不论他们有多少种身份的假象,但此时,相互感受到的毕竟是一片真诚。

  一阵大风呼啸而过,带着窗外那些飘落的荼蘼花瓣凌乱地飞起,萧索遍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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