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粗暴_桑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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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粗暴

  桑芜被他陡然狠厉的动作吓得愣怔,眼底惊惶的怯意涌出,下意识觉得有什么不对,瞬间的思绪又快得像三月断线的风筝,奔向天际倏尔不见。

  在她印象中,哥哥都是温和地守着她,会哄她轻声细语哄她睡觉的兄长,从来都不会出现这样粗暴的动作。

  “哥哥……我害怕……”

  她觉得自己就像是在雄狮爪牙下的,毫无自保能力的稚兔,一不留神就要被拆吃入腹。

  桑槐的眼神非常不对劲。

  如果她的阅历再多一些,就能明白,那是男人望向女人的眼神,他想把她压在身下占有她。

  “阿芜,哥哥在这里,哥哥不会伤害你的。”

  桑槐托住她的腋下,将她从衾被里提出来,让她坐在自己的大腿上。

  灼热的呼吸喷洒在耳际,挠得她耳廓发痒,像是沸水咕噜咕噜在她耳后冒泡,只要她稍微向后靠近,那盛着沸水的陶壶就会烫伤她的耳朵。

  桑芜僵硬着不敢动弹,少女白皙袅娜的酮体和少年玄黑的衣袍形成鲜明对比,昏暗房间中的亮色全都集聚在一处,朦胧得好似能发光。

  檀木熏染的衣料香气无孔不入,缠绕着往她鼻子里钻。桑芜被熟悉的熏香气息安抚,靠在桑槐的肩膀上假寐。

  哥哥不会伤害她。

  ……

  “阿芜?”桑槐见没有反应,又小声唤了一句,“阿芜?睡着了?”

  他将桑芜搂在怀间,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阿芜对他毫无防备,也毫无男女之情。

  向来杀伐果决的桑国陛下难得地露出脆弱的表情,令人心折。

  瞬息之间,他又恢复往日的冷厉,谁会接受这样不容于世的爱呢?等阿芜再长大些,估计就只会觉得他恶心吧,那些都不重要,只要阿芜永远陪着他就好。

  他和她同胎而生,自然也该永不分离,这是命定的缘分。

  桑槐看着她单纯的睡颜,为她穿好中衣衬裙,在额间印下一吻,塞入衾被之中,再将画窗支起,轻手轻脚地离开。

  -

  脚步声渐行渐远,远到繁院陷入往日的孤寂。

  本该躺在床上安睡的桑芜睁开双眼,盯着杨妃色的帐顶发愁。她得给自己找个嫂子,这种事情哪能让她来教,太难为人了,她也一知半解的。

  这次能装睡蒙混过去,下次可就不一定了。

  桑芜内心愧疚,皇兄操心国事,连女子的胸乳都不清楚,她什么也不做就安享食禄,太不应该。

  “公主,午膳已经备好。”宫女躬身垂头,隔着门扇对桑芜说道。

  “好。”桑芜应答。

  看来她走的这段时间,哥哥将繁院打理得极好,宫女太监都守规矩得很,轻易不进入卧房。

  她穿好朱红镶毛领比甲穿好,穿过山水屏风,推开门扇,抬眼望着铅灰色的天空,披散却不乱的青丝垂在肩后,婴儿肥的小脸埋在雪白的毛领围脖中,整个人好似年画娃娃一般。

  “景望在哪?”桑芜将手交叠在小腹前,长期浸润的标准贵女礼仪让她自带威仪。

  “奴婢不知。”宫女匍匐在地,瑟瑟发抖。

  “别害怕,真不知?”桑芜蹲下身,俯视着她的脑袋,姜白绣金裙摆毫不在意地垂落在地,沾上新化的雪水,晕开一片水渍。

  “九公公或许知道。”宫女似乎平静些许,弱弱地回答。

  桑芜得到答案,往勤政殿奔去,回头见宫女还跪在地上,着她起身,便头也不回地离开繁院,不料出院门没多久,就见小九带着两个小太监往繁院而来。

  “小九。”她笑着和小九打招呼。

  “公主万安。”跟着的小太监垂头塌肩同桑芜行礼。

  小九觑着桑芜的脸,见她面色如常,喉间提着的那口气瞬间落下。

  既然他们兄妹之间没有产生龃龉,自己也不必夹在中间左右不是。就是公主这娇娇的性子,若是真将心挂在陛下身上,到时候陛下娶后,她该如何自处?

  小九一时欢喜,一时忧。

  “小九,你在想什么?”桑芜逡巡着他的表情,总觉得有些奇怪。

  “没什么。”小九捏着袖子擦拭着额间并不存在的汗水,阎王打架,小鬼遭殃,他感觉自己的头别在腰带上,随时都可能掉进泥地里。

  园中的亭榭楼台异常冷清,偶有端着器皿的宫女踩着细碎的步子路过,朝着桑芜躬身行礼之后又快步离开。

  枯瘦枝桠上的积雪被秃鹰抖落,砸在桑芜的脖颈间,冻得她放声大叫。

  “啊!”

  “公主恕罪,奴这就着人清理树上的积雪。”小九慌忙赔礼道歉。

  “小九,你怎么也和我这么生分,再说这树和雪本来就在这里,是我非要站在树下,与你何干?”

  桑芜嬉笑着将雪花抖落,调皮地在轩窗抓了一把雪,团成一团往小九身上砸。

  “公主,奴才还得去花楹轩送珠花。”小九心下一转看着桑芜天真肆意的笑容,终究不忍,开口说道。

  “无趣。”

  桑芜努嘴,自从她半年前离宫去公主府,回来之后,皇兄变了,小九也变了,明明曾经他们四个人那么好,为什么会这样?

  在她入住公主府之后,好似所有的人都和她隔开一层薄膜,景望不再和她亲密无间,皇兄偶然露出的眼神会让她害怕,小九对她毕恭毕敬……

  她脑海中灵光一闪,她可以找江姐姐!

  “奴才真得去花楹轩送珠花了。”小九甩着镂云纹木浮尘再次说道。

  “你去呗。”桑芜莫名其妙,为什么老和她提花楹轩。

  小九无奈皱眉,招手带着端着木盘的小太监动身。

  陛下将公主送出宫之后,偶然一次出宫想去公主府探望,公主没有见着,倒是在路上带回个女子,安置在花楹轩,身段袅娜,媚意撩人。别说陛下,他个阉人都顶不住。

  “等等。”桑芜想起哪里不对。

  小九长吁口气,转身等着桑芜的质询。

  “你知道阿望在哪里吗?我一天没见着他了。”桑芜拽着朱红镶兔毛比甲的下摆。

  小九愣怔,他已经打好腹稿准备将花楹轩那位和盘托出,完全没有料到等到居然会是这个问题。

  “他被陛下送去无常楼历练了。”小九停顿一下,耷拉着眉眼说道。

  “陛下怎么能把他送去那里,万一他回不来怎么办?你怎么也不拦着他?”桑芜焦急地跺脚,顺着青苔石阶小跑着往勤政殿去了。

  小九闭目摇头,陛下吃味,他怎么拦?不论如何,人肯定会活着回来的,就是少不得要吃些苦头。公主关心则乱,景望在无常楼的日子怕是更不好过。

  故事是他们的,和自己一个阉人有什么关系呢?

  他操心陛下,操心公主,还要操心景望……罢了,还是先操心自己吧。

  -

  桑芜踏入勤政殿,本来是迫不及待地质问,在触碰到桑槐眼神的瞬间变成虚弱的恳求。

  “哥哥,你把景望弄去哪里了?”

  光可鉴人的地砖上映照出她沾着新雪的鞋底,大殿中央的错博炉上熏香缭绕,檀丝木桌上规整摆放着砚台、笔架、书籍等物,堆叠的竹卷摞得高高的,桑槐的身形大半被掩映。

  身段瘦削的太监跪坐在一侧,轻声念着竹简上的内容,等候他的批示。

  桑槐睁眼斜睨向她,眼风一瞟示意太监出去。太监捋袖放下竹简,超桑芜躬身行礼后退出殿外。

  标准的贵族礼仪。

  桑芜觉得眼熟,却想不起来是谁。

  “过来。”

  声音轻缓却不容抗拒。

  桑芜将视线从退出殿外的太监身上挪开,踱步到他的身侧,在还有两步路的时候被长臂一把捞过,跌坐在桑槐的腿间。

  “别动。”

  桑槐俯身将她被雪花沾湿的绣鞋脱下,放到一侧,双手捧着她的脚放到怀中暖热。

  “冷吗?”

  桑芜摇头,被他一连串的动作弄得呆住,明明她是来质问皇兄为什么要将景望送去无常楼,现在却变成皇兄将她搂在怀中呵护,怕她凉着冻着。

  “哥哥,你为什么要把景望送去无常楼?”

  檀木香气再次将她笼罩,桑槐俊逸的面容近在咫尺,她甚至能看见他脸上细小的绒毛,心跳突然有些快。

  “阿芜,是不是你说的,不想换掉景望?”桑槐隔着一层薄薄的罗袜揉捏着她的足心。

  桑芜点头。

  “你不想换掉他,那他自然得去无常楼接受考核,以往鲜有人提及,如今世家子弟都盯着你贴身侍卫的位置,孤也不好明目张胆地给他特权,”桑槐继续说道,“再说,他若是学艺不精,怎么保护小公主?还是阿芜对他没有信心?”

  “知道了。”桑芜噘嘴。

  “还生气呢?”桑槐轻刮着她的鼻子,“不生气了,阿芜?”

  “没有生气。”桑芜笑着拥住他,倚靠在他的肩窝。

  桑槐的耐心给她一种昔日稳重温柔的哥哥回来的感觉,如果一直这样就好了。

  “还没有生气,嘴巴都能挂油壶。”桑槐宠溺地笑着。

  “有一点。”桑芜说道。

  “真的就一点?”桑槐戏谑。

  桑芜伸手捂住他的嘴唇,润泽的唇瓣贴在掌心,挠乱她的心房。

  “哥哥就会笑话我。”

  “哪有。”

  ……

  “景望什么时候能回来?”

  勤政殿内温馨的氛围好似随着这句话飘散如烟,桑槐的眸中又出现她最不愿意见到的,狠戾冷凝的眼神。

  “大概一个月吧。”桑槐的这句话缥缈得好像从九天之上传下来的一般,宛如神明在对他的子民宣读自己的旨意。

  桑芜直觉不好再问景望的事情,想起小九提到的花楹轩,缓缓开口。

  “花楹轩是什么?”

  “谁跟你说这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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